巨石無情，微笑有心：巴戎寺之高棉的微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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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/05/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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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天經由大吳哥城南門，然後進到城裏，我就一直想著，第一眼看見巴戎寺，會是怎麼樣的情景。

宏偉的南城門，是我們往後三天必經之地，城門窄得只剛好只能讓遊覽車開過，每一次經過，司機總是小心翼翼地，否則撞壞的可是千年的古跡。
進入城門以後，穿過林蔭道，突然間就到了巴戎寺。沒有茂密的叢林，現代化的道路直直開至寺前，大半的樹林已被砍去，只剩下遠處沒有建築之地，還保有青翠蓊鬱。

突然間，巴戎寺的正門就在眼前，讓我措手不及。我下了車，望著有些毀損的外牆，以及略遠方巨大的頭像，仍是被震懾了好一會。導遊帶著我們漸漸往主體前進，穿過迴廊，看著壁上雕刻著的遠古傳說，陽光灑落，就在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門之後，在藍天白雲中，我看見了，高棉的微笑。

雖然在門外初見時沒有驚心動魄，但是這一回，我結結實實地被吸引住了。巴戎寺是Jayavarman七世(1181-1220)為自己所蓋的陵寢與寺院，這時的吳哥王朝，已經由印度教改信大乘佛教，因此這些巨大的頭像頭上所頂著的是蓮花座，四十九座巨像，每一座頭像有四張笑顏，象徵統治四面八方(頗有黃帝四面的味道)。在尚未親眼所見之前，我望著旅遊書中的這些閉著眼、嘴角微揚的笑臉，常常想起佛家所說的「捻花微笑」。究竟，當初的雕刻者，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，雕出這一尊尊微笑呢？而當時吳哥的子民們，在走進巍峨大牆後，看見這些笑臉，又是怎麼樣的崇敬呢？而千百年後的法國探險家，在叢林中披荊斬棘之後，在數枝縫隙間看見這些微笑，又是怎麼樣的的震驚呢？

我想不出來。我失去了當年的時空。在現代，我只能在沸沸揚揚的旅客讚嘆中，在這些笑臉裏，試著尋找出他們寧靜的存在意義。

陽光普照，當年的人們，是不是也跟我一樣，看見陽光中的巨像，閃閃發光？當年的人們，穿梭在迴廊之中，又是如何安靜肅穆？

我不知道，我只能想像。

吳哥王朝在此後沒多久就衰落，漸漸地，宮殿長滿了雜草，巨木盤距在建築物上，強韌的生命力透過樹根，撐開了一尊尊雕像，漸漸地淹沒在一片青綠之中。但幸運的是，這些笑顏仍存，無論是在叢林之中，或是重現陽光之下，他們依然靜靜地笑著。他們閉起的眼，不願看見世事變遷蒼桑，不願看見他們的子民在往後的戰爭受苦，所以他們閉起眼，微笑以對，這千古不變的笑容，鼓勵著吳哥子民，撐過一段又一段艱辛的歲月。

蔣勳說，巴戎寺的微笑，像一部《金剛經》，最是難解。我沒有慧根，只能看著陽光下的笑顏，多麼平靜，而這些笑臉，將會永遠存在我記憶中。當我心浮氣燥，心神不定時，我會想起，曾經，我看見這些跨越時空而來的微笑，是多麼寧靜而美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