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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/11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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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】相思成樹‧上

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，韓憑娶妻何氏。

何靜君在鄰里之間是一個人人讚美的賢淑女子，生得秀麗但不嬌豔，恰如出水芙蓉般惹人憐愛。雖然出身不高，但也算是書家世家，從小得父兄教導識字，倒是比一般女子懂得更多，三從四德之外，琴棋書畫亦略通一二。

韓憑當時為宋康王（1）舍人，只是一個小小的、不重要的食客之屬。春秋戰國時代，像他這樣的人很多，依附在王公貴族門下，靜待有用之日到來，他也曾經相信，有一天能夠為自己的主子做些什麼，從此揚名。

「連雞鳴狗盜之輩都能出頭天，我韓憑又何嘗不能呢！」他曾經這麼說著。

靜君就是喜歡他還抱有理想。在這亂世，有多少人都選擇隨波逐流！可是他依然有此抱負，那便足夠。所以當韓家來提親，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。從此她願為韓憑洗手做羹湯，成為他的支柱，讓他無後顧之憂。

從何家出嫁的那天，桃樹開得正美，鄉里間傳唱著歌謠，送她出嫁：

桃之夭夭，灼灼其華；之子于歸，宜其室家！
桃之夭夭，有蕡其實；之子于歸，宜其家室！
桃之夭夭，其葉蓁蓁；之子于歸，宜其家人！（2）

蓋頭下，她羞紅著臉，緩緩地別過爹娘，上了喜轎，隨著音樂，從此走向韓家門，走向不一樣的人生。

[0回]

＊

戴偃甫即位，號康王。

即位之前的腥風血雨，為他惹來了不好的名聲。他明白，但是他想要帶著宋國走向更美好的未來，唯有犧牲自己的同胞兄弟，奪取帝位。他是個驍勇善戰之人，伐齊、敗楚與魏軍、滅滕，他用戰功證明自己的能力，證明自己是名符其實的宋國國君。

但是長年的征戰與鬥爭，讓他心裏疲累萬分。一切平靜之時，他也想要擁有平凡人的幸福。後宮佳麗雖無三千，但懸著的王后之位，讓個個美人都別有心機。他不想涉入後宮鬥爭，索性連妃嬪的寢宮也不去了，不是留宿書房，就是獨眠。

一日，他興致一來，微服出巡，連侍衛都沒有帶。信步走在城中，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市集中，忽聞有人大叫：「小心！」

他倏地回頭，右手握在刀柄上，以為有刺客看出他的身份，想要行刺他。不過當他回頭一望，卻看見一匹橫衝直撞的馬，狂奔在街道中，眼看著便要撞上一個女子，他想也沒想地奔上前去，迅速攬著女子的腰，回身一轉，躲過馬匹。

四周眾人皆鬆了一口氣，馬兒仍舊直衝，奔過街道，最後被包抄的主人給擒住，帶了回去。

「妳沒事吧？」他放開懷中女子，問了一聲。鼻間傳來淡淡的香氣，讓他幾乎是捨不得放手的。

女子迅速退了一步，也顧不得自己髮髻已散，忙著福身道謝。

「你沒事吧？」看著女子還在顫抖的身子，他又問了一次。

女子這才抬起頭，說聲：「沒事。」

雖然頭髮都亂了，但戴偃驚訝地發現絲毫無損她的美。他見過的美人不知凡幾，眼前的女子也不算特別突出，但是她的美是清柔如月的美，也像安靜生長在水中的白蓮一樣。長長的睫毛如簾緩緩搧動，下方是靈動的眼，帶著一點點未平定的驚恐，臉色略顯蒼白，讓人心生憐惜。

剎那間，他發現自己竟然心動了。

胸腔中鼓動的聲音大得像全世界都聽得見。

「妳住在那裡，我送妳回去吧。」他還想多與她相處一會兒。

女子搖搖頭：「多謝恩公，我家就在前面不遠處。請問恩公家住何方，改日定與夫婿一同登門道謝。」她說得好誠懇。

原想說出自己的身份，話語到口又吞了回去。「夫婿」二字好是刺眼呀！「區區小事何足掛齒。」戴偃說，「如果姑娘妳沒事，那麼在下就此告辭。」

女子再次道謝，然後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。接著聽見有人焦急地喚她：「靜君！」

她回過頭，看見韓憑從街的另一頭奔跑過來，急得滿頭大汗。「妳怎麼樣了？方才有人告訴我妳出事了！」

韓憑拉著她直瞧，握緊著她的手四處檢查，看看她那兒受傷了。

「沒事，只是被脫疆的馬嚇了一跳，有人救了我。」靜君微笑道，讓他幫著攏齊了秀髮。

韓憑一顆心這才安定，問：「是這樣嗎？那麼恩公呢？」

她指著剛剛離開的身影說：「他剛剛走。」

韓憑瞧見那身影，有幾分熟悉。「妳在這等我一會兒。」匆匆交待一句他就急忙追了上去。那知越接近他越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。

他知道這個人，他認得出擺動在他身側的那個玉佩。

戴偃聽見腳步聲追上，然後一個人馬上就竄到他面前，眼看著就要跪了下來。他馬上抓住對方的手臂，阻止他的行為。

他不想因為韓憑的莽撞曝露了身份。

「王......」韓憑上臂被抓得緊，差點脫口而出的話也縮回肚裏。

戴偃看著眼前的文弱書生，他對此人略有印象，看來對方也認得他是誰。他用眼神示意，讓他別再說話。「不必多說，明天來見我。」然後便直接離開，留下一頭霧水的韓憑。

＊

次日，宮中。

韓憑戰戰兢兢地入了宮，到了書房。有多少次他心中夢想能堂堂正正踏入此地，和國君商討國家大事！可是今天雖然到此，他自己知道，不是為了國家前途，而是為了家中的嬌妻。

「你是韓憑？」戴偃從書桌後起身，問。

「是。」他不敢多言，沒想到國君記得他。

「當差多久了？」

「三年。」

戴偃停了停，看著眼前這個書生。氣質雖不凡，但是總少了些什麼，想來是缺乏了謀士該有的銳利與氣勢，才讓他三年之間都讓他印象這麼不深刻。

「娶妻了嗎？」戴偃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，用心昭然若揭。

韓憑雖然不是絕頂聰明，但他也明白一二。從昨日妻子被國君相救，到今天的會面，他很希望事情並非如他所想的那樣。

他知道自己的妻有何魅力。

「是，就是昨日您見過的那位。」

戴偃沒有想到他這麼直接，那麼他也就不囉唆了。「我要她入宮服侍。」

這句話震得韓憑無法思考。雖然他已經想過，可是他沒有想到，眼前這位曾經打敗眾國、曾經讓他韓憑甘心拜服門下的康王，居然真真正正的說出一個昏君會說的話。

奪人妻。

彼此間的靜默、緊繃著，但戴偃不後悔他說出這話。見了靜君他才知道，原來自己的不動心，並非無情，而是沒有遇見對的人。而今心為她重新燃起一把火，他要她。

===

（1）關於宋康王之事，可以參考維基百科。我想我是把他美化了。:P

（2）此詩出於《詩經‧國風‧周南》，也就是周南地方的民間歌謠，主要是在說如花女子已經亭亭玉立，可以出嫁成家，後世常用「于歸之喜」祝賀女子訂婚，典故就出於此。

2010/11/22 ♥小魚愛寫字 Trackback() Comment(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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