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文】相思成樹‧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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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/11/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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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離。

靜君被送進宮，坐在華美的宮殿之中。換上華服，婢女幫她梳著如緞秀髮，梳上髮髻，簪上珠花，不停地稱讚她。

她知道自己的命運，可是她更擔憂的是韓憑。那日從宮中回家後，她從韓憑口中得知一切，為了不讓他難為，她自願入宮。如果能夠幫得上些什麼，那也只有這件事了吧。

她知道國君一言既出，是覆水難收的。她決意入宮，秉明心意，希望國君能夠回心轉意。她知道，韓憑曾經深深佩服這位康王，他不該為了一己私欲而如此昏庸。

更何況，他們只有一面之緣，能有什麼火花呢？

她不懂。

[0回]

她不擔心自己，她憂心的是，隔天，再沒見過韓憑了。為什麼他沒有來送她呢？難道他真以為她迫不及待攀上枝頭變鳳凰嗎？

兩情繾綣，鶼鰈情深。

她相信韓憑是懂她的。

戴偃一踏進宮，就看見靜君想事想得出神。儘管如此，她的美貌依舊如她記憶中一樣，不減半分。他仍是無法相信，她已經入宮，就端坐在他的宮殿之中。他支退旁人，放下手中的木盒，微微的聲響、引得她回神。

她起身準備請安，戴偃趕忙扶起她。「只有我們倆時，無須多禮。」

「但靜君只是一般人，而您是國君，理當行禮如儀。」靜君道出此語，份外生疏，想提醒他，他們的身份。

戴偃又何嘗不知。「從今天開始，妳不是一般人了，妳是我的妃子。」這話說得好肯定。「從那天見到妳，我就無法將你忘懷。」他握著她的手說。

他的溫熱大手握著她的冰冷小手，他感受到溫度的不同，略皺著眉，想著該幫她製一件銀狐大氅。他在意她身體的溫度，卻試圖忽略倆人不同心。

「但靜君已為人婦，王何苦奪人所好？」她沒有試著抽回手，語氣堅定地說。

戴偃不發一語，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。「『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。』（3）這宋國全是我的。」他將她拉進懷中。「就算你已經是韓憑的結髮妻，我還是想要妳。」

他們對望著，靜君被他火熱的眼神盯著，突然明白了自己往後的命運。「那麼，可否請您給予韓憑一些補償呢？」

戴偃略顯不快，「韓憑」這兩個字如同肉中刺一樣，梗在他與靜君之間。「我會考慮看看。」他也不給予正面回應，放開了她，讓她落坐妝臺前。

靜君不自覺地咬著嫣紅的下唇，她的心懸在那兒，很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正面的回覆。如果她還能以妻子的身份為韓憑做些什麼，那也只有這些了。

看著她為韓憑煩惱，戴偃一股怒意衝上心頭。他不動聲色，伸手打開方才帶來的木盒，取出一枝製作精美的金步搖，像是在標示所有物般，輕輕地為她插上。「往後妳不用再想韓憑的事，從此以後只許想我一人。」

說得如此霸道，靜君心頭震了一震，望著鏡子中站在她身後的戴偃。

那眼神，火熱堅定得教她無法轉睛。

第二天，韓憑便因莫須有的罪名被判為城旦（4），宮中眾人噤聲不敢言。

＊

但在靜君身旁服侍的小婢同情她的遭遇，在抵不過靜君的要求下，鬆口告訴她韓憑的下場。靜君當場愣住，跌坐在繡床之上。她緊咬著下唇，連哭，都不敢出聲，因為她不知道如果被戴偃知道她還掛念著韓憑，他會做出什麼事。

他不會傷害她，但她曉得，他會想盡辦法除掉韓憑。

想了一晚，她磨墨提筆，寫了一封信給韓憑，再央求婢女偷偷送去給他。她前思後想，明白了此生她與韓憑夫妻緣份已盡，終究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，但她希望韓憑明白，她的心意。

「其雨淫淫，河大水深，日出當心。」（5）

就著月色讀過了靜君托人送來的信，短短十二字，卻已道盡千言萬語，就算沒有這封信，他也清楚靜君為他所做的犧牲。當天，他沒有與她話別，是因為有愧於她，身為她的丈夫，卻無法保護她，讓她安心，是他的錯。但他也想過，倘若國君能好好待她，那麼至少他也可以安心的。

所以就算王處罰他，他也不反抗。

只是，心中的傷痕是始終無法癒合的。有什麼比得上生離呢？

===

（3）語出《詩經‧小雅‧北山》。

（4）城旦：白天修築城牆，晚上守夜的苦役。

（5）原本故事中，這封信是在韓憑死之前就被康王發現的，不過為了劇情安排，我把它移到後面。